前中国首富又翻一条小船 新华联终止购股不再奉陪 | 公司汇
随着这笔以购置太阳能薄膜生产设备换取价值6.6亿美元入股协议的流产，昔日光伏之王李河君已不剩重量级的第三方合作伙伴，而这曾是他打消外界对于汉能真实业绩怀疑的最后努力
文 | 施南
仅仅用了22分37秒，曾经的中国首富，一个凭借股市资产凌驾于王健林、马云之上的人，就此坠入S·A·阿列克谢耶维奇所谓的二手时间。
哪怕之后以太阳能全自动车和无人机亮相全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活动周，赢得与总理李克强片语交谈且在央视《新闻联播》三四秒的影像，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位高光的光伏之王已成为翻篇的旧页。
所以整整一年之后，又一个五月来临之际，当“新财富中国500富豪榜”将其排名下降20位次，当同一榜单上名次还落后于他126位的傅军—新华联系的龙头大哥，宣布终止双方关于股权认购的合作时，没有引来太多争议。甚至有细心的人士好奇：呦，还有450亿人民币身家，不简单！
或许，他本人该心知肚明—迟早。即便目前仍颇为可观的财富数字，也不过如太阳直射下大地上抖动的露珠，貌似晶莹剔透，转瞬很可能蒸发无影。
不妨回到距那个转折点还差整整82天的2015年2月27日，香港上市的汉能薄膜发电集团（00566 HK）与新华联旗下山东新华联新能源科技签约的日子，一手时间里的李河君正处于无上荣耀与无边恐惧的情绪拉锯中。
来自FT的连续跟踪报道确实令李感到某种露出底裤的烦恼。这家全球主流金融媒体的发现无疑揭开了一个谜团—那个被奉上港股妖坛的00566，那个仅在2014年即单边上涨165.09%，并在2015年涨势不减的神秘上市公司，竟然遵循着一条铁的纪律：即自2013年1月2日起至2015年2月9日，25个交易月中有23个月，其股价都在尾市结束前10分钟内大幅拉升，形成两年复合上涨536%的奇观。由此，若某位投资者在每日早九点开盘花费1000港元购入该公司股票，而后又在下午三点半准点卖出，那么这一时段内他将亏损365块港币；但假如他稍具备一些耐心，再等待二十分钟，那么回报率将达到惊人的843%。
“如果在交易日收市前投入大笔买单，但实际并不买入，即可人为推高股价”，这就是不明觉厉的结论。
该分析理所当然被空头们重视。只可惜，多达八成以上李氏及汉能关联方的控盘现实，令从证券行借出沽空的股票机率稀薄到犹如喜马拉雅山顶的空气，反而通过刚刚放开的沪港通，接近30亿港元的过江龙资金不断流入多方阵营。数次击败空方努力并顺势攀上中国财富第一宝座，1650亿身家的李首富有资格骄傲。
但FT的另一项指控则不能不有所交待：关联交易。即该上市公司取得的销售收入绝大部分是以将设备出售给母集团获得，在号称净利润扯高55%的2014年，其应收未收账款亦迅升八成五。
这自然是巨大的硬伤，也必须予以解决。于是，傅老板来了。
年届六旬的傅，亦非凡人。自1990年代弃官下海，迄今其手中已运筹六间上市公司。从上交所的通葡股份（600365）到深交所的新华联不动产（000620），以至在香港、吉隆坡和伦敦证交所挂牌的东岳集团、金六福投资、皇城集团和科瑞资源；从地产、酒业到金融、化工，近年来在澳洲黄金海岸和韩国济州岛又染指博彩业，这个蛮霸的湖南人将“不把鸡蛋搁在一个篮子”主义发挥到极致。
更重要的，对于“妖股”一说，傅军并不陌生。2011年4月通过借壳S*ST圣方而来的新华联不动产，在复盘之后16分钟狂飙405%，全年涨幅亦在2.09倍。而与傅交谊颇深的泛华系卢志强、巨人系史玉柱等人通过突击入股置换方式取得超额收益——仅史便净赚3.6亿人民币。虽比不得汉能三四年后的表现，亦不遑多让。
傅氏何时青睐光伏产业，又对太阳能薄膜发电建筑一体化领域情有独钟？不详。但傅李之间的交易手笔着实不小。
首先，新华联山东子公司向汉能方面购入建筑光伏一体化（BTPV）600MW总产能的生产线设备，作价1.98亿美元，与之相匹配的生产线设备服务作价4.62亿美元，合计6.6亿美元。精于资本运作的傅军当然不会大笔一挥开出支票了事，伴随合同同时产生。按此前一个交易日汉能薄膜4.54港元每股折让19.82%作价，以每股3.64港元购入汉能定向增发的15亿股新股份，相当于后者扩大后总股本的3.48%。而作为该笔交易成立的触发点有二：即到当年10月31日，新华联累计合同付款达5.28亿美元，合整笔交易的80%。
李河君自有其打算。拉入新华联这一第三方客户，自然堵住“关联交易，左手转右手”的悠悠之口。而单笔不菲的成交金额又令“不断上扬的营收业绩”更为可信。将在中国境内较自身成名更早的傅大亨拉入己方队伍，也显见汉能未来前景光明。
会否还有桌面下的窃窃私语？
比如，此单显然利好于汉能薄膜发电的股价—事实正是如此，消息一经发布，00566股价立刻升3.76%至4.69港元，最高则一度至4.82港元每股，日成交量放大至2.3亿港元，股价也为五年内新高，提前知情者受益大大。其二，约合54.6亿港元或曰出售设备或曰定增发股，落袋的同时总不能叫帮衬者太吃亏，要是之后还有类似交易且发行价格远高于3.64港元每股，岂不就让好朋友闭眼就赚了钱？
都是千年的狐狸自不必玩什么聊斋。在与新华联交易不久，李河君如法炮制又找来两位第三方：经营煤炭主业的内蒙古满世集团和宁夏宝塔石化集团。这回头寸果然放大，卖设备换定增，41亿股，220亿港币交易总额（约合28.2亿美元），定增价格为5.38港元每股。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趁着沪港通开通及是时A股市场鸡犬升天，就算中国光伏产业从未完全市场化，发电成本高于火电、投资回收期漫长、行业走势与政府主导政策过渡关联的三大难点一直没有解决，特别是不少企业仰仗的补贴款自2013年9月后一直未能发放，但汉能的股价就像一座“丰碑”般矗立，令产业投资者们心有戚戚，直至2015年5月20日早10点17分23秒到来。
这已是一个被录入港股历史乃至全球高频交易历史的时刻。22分37秒之后，随着汉能薄膜发电停牌，这只市值一度高达3000亿港元（这几乎是产能接近该公司的二十家同行总和），市盈率达200倍的股票被停牌，46.95%的市值灰飞烟灭。想象一下，按百元面钞计明火烧掉1400亿港币，需要多少时间？
每股7.39港元开始，先是4.76万股卖单挂出，在6.8港元价位上仅两笔成交。紧接着，有交易员以低于市价48%的价位上报单成交，股价直线推低至3.45港元每股。自动交易系统此时成为“AlphaGo失灵一刻”的预演。1600分之一秒，40分之一秒，一系列闪电高频成交价让观者目瞪口呆。其中一秒跌去26%更创下新的纪录。待到监管方在3.91港元价位上按下暂停键，一切已然结束。56天之后，已宣称对汉能发起调查的香港证券监管方勒令港交所对00566予以停牌，且很可能是“永久性”。
马克·吐温说“一年中股市最危险的时间是1月、2月、3月……12月”，无需这般滑头，5月属于汉能。
既然回天无力，那么煤价下行日子不好过的满世集团，与资金链条长期紧张以至于还发生过2亿人民币信托产品逾期3个月才勉强兑付的宝塔石化溜脚，就见怪不怪了。而在股价闪电崩盘后关于汉能集团真实实力的揣测，包括与地方政府合作中在取得土地、税收优惠上种种做法的非议，甚嚣尘上。这又不得不让国际合作方动摇。
2015年11月，宜家英国公司宣布终止与汉能合作。事实上，这家在全球38个国家与地区拥有超过300家大型家具商场的巨头，一直对住宅太阳能光伏充满兴趣，并立志利用线上商店和线下店面成为全球最大住宅太阳能商品零售商。这原本是李河君打开国际市场最佳合作伙伴。而现在，Bye！
傅军则给李河君留了几分薄面，抑或也是在观察港交所的风向。去年10月31日，在两家合同达成触发点时，18.68亿港元的实际交易额只及总款项的34%，但傅仍同意将购股协议再延长半年，“以观后效”意味着浓厚。实际上，有消息指新华联在下半年只交易了3000港币。可即便如此，新华联亦贡献了汉能全年收入的66%，更是其关联交易的25倍。
感谢这个湖南人吧，否则，全年28.15亿港元的总营收还剩多少？122.34亿港元的净亏损又会增加几何？就算是顺水人情也有终点，时间一到还得转身走人，毕竟傅军现在对收集金融牌照的兴趣远大于光伏，尤其是保险公司。眼看安邦、复兴、前海进可攻退可守，利用险资大兴风浪，怎不心痒之余大叫一声“晚了”。
李河君也应看到这一步。光伏产业终极还是实业与金融的混合，绝非传统依靠在二级资本市场明火执仗暗度陈仓打擦边球就得确保“不朽”的。问题是，当他将赖以成名规模相当2.5个葛洲坝、净值高达500亿的云南金安桥水电站都予以质押股权时，还有多少机会开辟新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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